三色欧洲杯:1992丹麦称王(下)

半决赛上德国的对手竟然是瑞典,家里的长辈们对这个国家实在是一无所知,直到我上大学之前,除了知道诺贝尔奖一般都在瑞典发布,然后就是诺基亚在芬兰……我觉得好歹也应该明白爱立信吧。

幸好,长辈们除了看得少一点之外,神棍的天赋还是有的。从对阵双方立刻判断出瑞典会出局。过后看实况录像,德国队的确发挥出了决赛阶段以来最好的水平,3:1的比分保持了到终场前几秒,瑞典才由当时的16号安德森打进第二个球。这个192cm的高中锋和布罗林、达赫林一样,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将在两年后带领瑞典称霸美国。

这届大赛上成长起来的瑞典中坚力量相当多,例如同样高大健壮的英格森、两年以后舍身堵枪眼封住了罗马里奥推空门的帕特里克·安德森、打进喀麦隆队一球的罗杰·利永。至于传奇人物拉尔森,此时还未能冒尖,他的第一次闪光,是……

美国世界杯小组赛第三场,后场防守罗马里奥,追着赶着连拉三下,都没能拉到对方的球衣,还眼睁睁看着罗马里奥区边上一脚弹射扳平比分。

季军争夺战,拉尔森反越位成功,神奇地一扣,让仓促回防的保加利亚后卫胡布切夫摔了个狗啃泥,随即潇洒地推射空门得手。

此役里德尔一次空位抢点,一次反越位,独中两元,让人深刻感受到德国战车的威力。瑞典人太过注重对克林斯曼的盯防,其他人过分强调对盯人中卫的保护,后插上的里德尔反而让他们难以看管。

1992年欧洲杯对于反越位的战术培养起到了重要作用,当时还只是单兵反越位,到了美国世界杯,巴西人在16强战对美国的时候上演过前锋全部回撤,两名中场同时后插上的华丽战术;而瑞典则在八强战对罗马尼亚的比赛当中打出了创新的任意球配合,布罗林从罗马尼亚球员组成的人墙后鬼魅一般闪出,一脚轰开了对方大门。

“就算是,他也是个生痔疮的官兵,怕什么?”《大话西游》当中二当家这句脑洞大开的台词,最适合形容彼时专业和不专业的足球人对丹麦队的判断了。能走到半决赛,那是因为英格兰太保守太墨守成规,而法国太随性,且多名球员没有大赛状态,于是丹麦的出线只是“侥幸”。

赛前,丹麦众将士对自己替补进欧洲杯的态度,也说明了他们觉得自己就是个观光客。例如在半决赛当中首开纪录的亨里克·拉尔森。被尼尔森主教练征召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回应:“这不可能,除非南斯拉夫打仗了。”得到的回答是:“南斯拉夫真的打仗了。”

就是这么一个搞笑的家伙,上半场梅开二度,第一个球是小劳德鲁普反断成功,肋部突破传中助攻,他在远点无人盯防的情况下小角度头球顶破荷兰队大门——

“弼马温,你打破人家大门,犯的是死罪啊!”十年后的2002年,我在某个足球论坛上看到了一个荷兰老球皮对当年这个进球最尖酸刻薄的评价,引为经典。当时荷兰队的防守质量的确成问题,拉尔森攻门的时候,回防到位的竟是博格坎普!

丹麦队的3-5-2阵容破绽很大,在遭遇荷兰队肋部和边路强攻的时候,变成5后卫急剧后退的防线拥有人数优势,可以遏制范·巴斯滕的冲击力,同时也意味着禁区弧顶缺乏有层次的保护,于是博格坎普抓到了破绽,他接到里杰卡尔德的头球回做,在区线上远射扳平了比分。这脚射门舒梅切尔视线受阻,依然碰到了皮球,只可惜未能阻止进球。

荷兰队最让人难以预判的是里杰卡尔德,他的插上威力奇大,但作为荷兰队攻防状态的晴雨表,他插上之后漏出的空当也相当大。丹麦在一次中场拼抢之后,由拉尔森获得控球权。此时里杰卡尔德刚刚前插争完头球,还在对方半场未能回防。在左路,拉尔森和波夫尔森打了一个回传反插的配合,后者瞄准6号沃特斯身前的左边路空当一通猛跑,然后抬脚传中。

这一脚传中横过整个荷兰队禁区上空,更像是一脚……转移。然而丹麦队在另一侧竟然有人到位了!——侵入肋部的维尔福特头球回传,小劳德鲁普高速跟进,仓促间头球一点,被荷兰队后防大佬科曼解围,无巧不巧的是,在区线上应声赶来的又是拉尔森,他迎球怒射,将比分超出。

接下来就是橙衣军团围攻丹麦队。在范·巴斯滕和博格坎普的轮番进攻下,舒梅切尔被再次击倒——维茨格开出角球,当届欧洲杯史上最经典的场面出现了,古利特前点在丹麦队长奥尔森的强力防守下头球后蹭,抢近门柱的范·巴斯滕被三名兵荒马乱的丹麦人挤翻在地,结果皮球落到了这三人身后的里杰卡尔德脚下——他在小禁区内无人防守!

黑天鹅一脚卧射,舒梅切尔在第二反应之后果断出击,但为时已晚。死里逃生的荷兰人惊魂甫定,而筋疲力尽的丹麦人经过加时赛的顽强抵抗,成功把命运拖入点球大战。

舒梅切尔一直以行动兑现他在赛前接受采访时的誓言:决不后退半步。120分钟内,他贡献了7次关键扑救,其中包括加时赛的2次;点球大战,他扑出了范·巴斯滕的射门,将丹麦队送进了决赛(丹麦出场球员五罚五中)。这是20世纪最后十年,世界足球顶级大赛当中最重要的一次扑救,其意义在于:

哥德堡决赛,是足球赐予彼得·舒梅切尔的最荣耀的舞台。此时家里的长辈们不再谈论德国队,而是反反复复地说着丹麦队的当家球星。我问他们为什么有了舒梅切尔,丹麦就能和德国队争一日之雄长,他们的回答千篇一律:

这场比赛我自然又没有看直播,爹妈也不再盖长城,而是和朋友们讨论着德国队可能获胜的几率有多少。老妈——24年前她可是人前人后一枝花——抛出了著名的言论:

嗯,命中率50%,可惜那时候没有双色球,要不然我家早已大富大贵,数钱数到手抽筋,我也应该在马尔代夫天天吃龙虾看日落,而不是现在六七度的室温下写欧洲杯回忆录。

那天晚上我被打发回家睡觉之前,随父母参加了一个朋友之间的宴会,其中一人异常年轻,来得早走得也早,不抽烟不喝酒,看上去颇懂球,说了这样一段话:“德国队几个打得好的没有正宗边前卫,中场四个人的防守,只有布赫瓦尔德有硬度,别人就算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和宿茂臻并称为中国足球希望之星的吴崇文。我和他仅仅一面之缘,之后再没有见过。

其中克里斯托弗特打一个拖后中前卫,和6号克里斯托弗特在后卫线面前形成一道屏障,小劳德鲁普拉回来打中场。这是主教练尼尔森吃了前几场比赛的教训,面对决赛兼伤兵满营的局面下给出的“上策”。当时还有一个动力,维尔福特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他参赛期间还要回国看望女儿,劳累奔波。结果决赛维尔福特策动了第一个进球,完成了第二个进球——冠军是给他的最大褒奖。

现场直播的时候有个笑话,那就是解说的孙正平老师,他硬是把场上的丹麦队员说成了12人——10号埃斯特鲁普“出现”在前锋线上,让长辈们大吃一惊。

开场德国队即大举进攻,舒梅切尔奋力挡住鲁伊特、里德尔和布赫瓦尔德的射门,然后灰姑娘进入状态。19分钟,维尔福特强硬地前场铲断布雷默,致使后者受伤倒地并丢失球权,波夫尔森下底倒三角回传,埃芬博格过于靠后的空当被延森捕捉到,直接一脚打进。上半场,舒梅切尔扑出了克林斯曼的必进射门,力保领先优势。

下半场,当舒梅切尔有如天神下凡,在门线上托出克林斯曼顶向球门死角的头球之后,丹麦人士气大振,属于维尔福特的时刻到来了:

他先是接到小劳德鲁普边路一条龙反击突破后的斜传,小角度打门失手;第79分钟,替补上场的后卫17号克里斯蒂安森前场争顶成功,皮球直奔德国队正在往上压的后防线,这个“瘦削的小胡子”不依不饶地卷土重来,得球后一扣晃过布雷默和海尔默的关门夹击,平射德国队左侧门柱弹入网窝。

“1992年6月26日,瑞典哥德堡乌勒维球场的37 800名观众见证了彼得·舒梅切尔最伟大的国家队比赛,他零封当时的世界冠军德国队,其中哈斯勒、沃勒尔、里德尔、萨默尔、克林斯曼、埃芬博格、布雷默皆是首发。19分钟,延森踢进了第一球;第79分钟,维尔福特攻入第二球。丹麦球迷集体用德语唱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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